净葵坐在书桌前,用极细的颜料笔给云棋写信。
虽然有满腹的话想要写上去,可是握笔的手指头,却不知该如何落笔写下第一句话。
已经有3年没有见面了吧?不知道云棋过的好不好,有没有换住的地方,而这封迟迟无法写完寄出的信,又是否可以如约到达他的手中。
记得3年前,净葵偷偷的看到了云棋系在幸运树上的红纸条,上面写着自己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收到一封来自远方的信。可是那个时候,净葵和云棋离的那么近,净葵没有机会做那个远方的寄信人。
虽然,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彼此之间只是隔了一堵薄薄的墙而已。
但云棋从不知道,净葵的心早就输给了他。
那是一个还算灿烂的午后,天空洒下了金色的光茫,净葵作为新生,刚来到这所校园,便迷了方向,找不到回教室的路。正好巧遇了打蓝球的云棋,云棋帮助了她,带着净葵到了教室,才免于迟到。
自此之后,云棋便住到了净葵的心中。这一见钟情的相遇,并没有如约所至得到同样的回报,在大学里,云棋是个受女生追捧的明星,而净葵却是一个土得掉渣的乡下姑娘。净葵为了得到云棋的注意,拼命的学习,努力的提升普通话的发音。本来她是一个学习一般的人,准备随便念完大学的课业便去赚钱养家,可是当看到云棋的外语那么熟练时,净葵却希望可以成为和云棋一样的人。
她每天在图书馆呆到关门,只因为他是图书室的管理员,所以在关门的时候,她可以偷偷的看到他锁门的样子;她开始留起了长发,因为传言说优秀的男孩都喜欢长发的温柔女孩;她开始恶补英语,因为听说外语好以后的工作机会要好,并且和云棋在同一个行业。
然后大学四年,净葵所有努力的目标一样样实现,当她的英语成为全系第一,并且留起了及腰的长发的时候,云棋却走离了她的视线,去了一家外企工作。
那段时间,净葵像失恋般落寞不开心。无论她在图书馆呆到多晚,也看不到他的身影;无论她在球场下听多少支陈奕迅的歌,也见不到他挥汗如雨的模样。这个时候,她才知道,原来对于找到他,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没有家庭地址,没有手机和电子通讯工具,诺大的城市里,却找不到想要找的人。
后来辗转得知云棋所在的城市名字,净葵放弃了优厚的沿海城市待遇,只身来到有云棋的城市,哪怕不知道他在何方,但是彼此的呼吸却可以越来越近,也许有一天,和他还可以再相遇,那时,净葵想,一定要有勇气要到他的联络方式。
一个人的相遇和离别,总是这么简单。从一个城市走到另一个城市,抛弃那些朋友和熟悉的街道,只为看到一个温暖的他。净葵从没有想过,如果云棋离开了这座城市怎么办?那她的抛弃便毫无意义。她不在乎,因为心是暖的。
再后来,净葵在校友录里偶然看到了云棋的联系方式。其实也不算偶然,在云棋离开的那段时间,几乎每隔一个时间段,净葵都会上校友录来看看是否可以找的到他。
净葵给云棋拔了一通电话,告诉云棋自己是他的学妹,曾受过他的帮助,想请他吃顿饭。
这些全是真的,不是吗?所以净葵不用担心被揭穿,心跳也不要一下子变的这么快,脸窝的浅笑也不要这么频繁。仿佛等着恋人来寻的净葵,在得到云棋同意赴约后,整夜整夜的没有睡着,前所未有的失眠了大半夜,可是身心却无疲惫之意,相反精神饱满。
云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,让人特别想听他说话。这个晚上,他们之间仿佛一下子走进了很多,一见如故。仿佛有着相同的喜好,爱唱同一首歌,甚至从事的专业也是同一个领域。
往后的时光,美妙慧童。
净葵住的地方因为临时改造,所有的住客全部要撤离。因此云棋建议净葵搬去和他同住,他那里正好有个空房间,已经住了另外5个人。加上净葵和云棋一共7个。
净葵和云棋之间的距离一下子隔的好近。仿佛可以听得到隔壁房间云棋起身喝水的声音,可以听到他抽烟时开打火机的声音;她的心里一下子变的很欢喜,她侧身睡着,想像着云棋就躺在他的旁边,她用手指头在他背上画画……
世界杯打的火热的时候,云棋几乎不离开沙发。净葵买了啤酒,花生米和鸭脖,陪着云棋看了一夜的球,咽下几口啤酒,吃了一些花生米,看到他的眼神放光时,她就像捡到星星般高兴。这个晚上,她插不上一句话,因为她根本看不懂球,所以她没有开口说话,怕连伪球迷也算不上。但是能坐在他身边,看着他的喜怒,她便无所谓了,即便她因为这场熬夜已连喝了7杯黑咖啡。
净葵从家乡带来的小食,几乎全是芝麻襄果。因为知道他爱吃,所以,央求妈妈将小食全部做成了芝麻襄果。而她最喜欢吃的雨竹膏只占了十分之一不到的位置。她把芝麻襄果放在洗干净的玻璃瓶子里密封好。盖上盖子,放在厨房的柜子里。每天晚上,她会装上一盘芝麻襄果和纯牛奶,放在他的桌子边。她说,顺便煮的,喝完有助睡眠。
他常常因为工作加班到深夜,从门檐里,可以看到微露的电脑灯光。而净葵却是翻来倒去的睡不安稳。她仿佛听到了键盘越来越弱的声音,他起身开房门去洗手间的脚步声,此刻仿佛他早已活在她的世界里。她开了QQ,设了隐身状态,可是却只对云棋一个人可见。她敲了一行字过去,问他怎么还没有睡?他回了两个无奈的字眼,加班。她问,饿吗?我这有芝麻襄果哦,我一个人吃不完。他答,有点饿呢,想净葵的芝麻襄果了。她翻身下床,开了灯。打开柜子里,拿出玻璃碟子装了些雨竹膏和芝麻襄果,煮了杯温热的牛奶,送到了云棋的书桌上。云棋对着净葵微笑,满足的喝着牛奶吃着襄果,笑说有这样一个学妹真好。
他常常忘了收拾放在客厅的啤酒罐子,甚至有一次忘记买牙膏毛巾。于是净葵去了超市,买了一整包的毛巾和几盒牙膏,偷偷的塞在了他的柜子里。
在云棋生日的时候,净葵煮了一大桌菜。
她忙碌的满脸通红,头发和衣衫全被汗水湿透,可是云棋回来的时候却带了另一个女孩回来。
圆圆的脸,留着齐齐的流海,皮肤像苹果般粉嫩,眼睛像天空的星星。
云棋介绍时说,这是学妹净葵;这是慧乔。
那一天在饭桌上,净葵喝了很多酒,对云棋说生日快乐;慧乔称赞晚饭很好吃,并且用韩文唱了生日快乐歌。再后来发生什么了,净葵不记得了。据云棋说她喝醉了,躺在沙发上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。次日清晨醒来时,她的头很痛,但是心却更痛,仿佛被人灌入了一支冰冻的啤酒,本来以为喝醉的会是两个人,可是为什么到头来,酒量却是这么不支,心就像被撕开一样难受。她收拾碗盘,擦洗了整间房子的地板,从柜子里拿出芝麻襄果,坐在地板上,就着牛奶一粒粒的吃完,发现味道一点都不好,甚至有些苦涩。
云棋回来了,送了一串手链给净葵,说是生日礼物的谢礼。净葵望着那串紫色的手链,泛着淡淡的星光,心一点点复活了起来。她不再沮丧了,她知道,一直以来只是云棋的小学妹而已,在他的字典里,她不是一个女生,至少不是一个让人心动的女生。看透了这点也就罢了,也许这一生,他不会再喜欢她,但是她喜欢他就够了呀,喜欢从来只是一个人的事。也许等到哪天她的喜欢用完了,她的心就不会一下子忽冷忽热了。
慧乔有时会来他们住的地方做客。一般都是和云棋在聊天,或者他们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个角,各自捧着一本诗集细细研究。而这时,净葵就会悄悄的躲在房间里,百无聊赖的坐在床上,看着云棋的QQ图像,灰色的图案,签名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更新了。她一直对别人隐身,只为他现身,可是此刻仿佛他并不记得她。净葵看看时间,已经到了该用午饭了。她拿出手机,给云棋发了个短信,提醒他该和慧乔去吃饭了。
云棋从沙发上起身,叫净葵一起去。净葵推脱道,不去了,要减肥。慧乔也帮忙劝解,说女生不要减的太厉害,还是吃点东西。净葵拿着玻璃瓶里的雨竹膏说道,没关系,你们去吧,我有吃的,如果我再不减肥,恐怕找不到男朋友了!
云棋摸了摸净葵的头,笑道,拿小学妹真没办法。
净葵站在窗前,看着云棋和慧乔的身影,看起来那么登对,慧乔才是天之骄女,而自己只是调皮的小学妹而已。她煮了锅方便面当做晚餐,饱饱的喝完了所有的面汤。而这时,净葵突然想起,和云棋一起居然已经度过了两个生日。
时光快的没有步调,净葵一直以来都活在自己编织的梦中,不愿意醒来。因为喜欢一个人,可以容忍他和别的女生牵手;因为喜欢一个人,所以喜欢他喜欢的所有歌曲,名人,书本;因为喜欢一个人,所以半夜的时候只为他一个人上线,所有的心情语录也只对一个人开放;尽管,他从未回应过,又或者,他根本不知道。
在寂静的夜里,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,她戴着耳机,反反复复的听着《十年》,因为她知道他喜欢听,所以她听着这首歌就像是听着他在说话一样。耳机里一遍遍的重复陈奕迅那哀伤的声音,有几个夜晚,净葵不知道,她居然留下了伤心的泪水。她一直以为,她可以笑着看云棋离开,为别人笑,为另外的人痛,可是,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会这么痛。
她还是会在深夜里,特地上QQ问加班的他饿不饿,要不要吃面,正好她也饿顺便煮一份给他;她还是会陪他看一夜的球赛,只是这时她不再是伪球迷了,在恶补了一个月的球知识后,她多多少少知道了队伍的名称和一些明星球员;她还是会在他喝醉的晚上,陪着他一整夜,为他端茶送水,看着他微红的脸庞静静流倘在岁月中。
只是,她的喜欢仿佛越来越浅,她学会了巧妙的避开他和慧乔的约会。她私下里找了另一个城市的工作,单独的面试,悄悄的转移工作和人际关系,她打好了所有的退路,她怕如果再不离开,自己将会失去云棋,她不愿失去他。当初为了看他,她可以抛弃所有来到这里;如今为了不忘记他,她亦可以重新转战他地。
她没有勇气亲口说分别。在云棋生日的那个晚上,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家里吃蛋糕和芝麻襄果。云棋写了红色的纸条,系在了院子里的许愿树上,合上了手掌,默默念起了心语。净葵的口袋里放着薄薄的纸袋,她望着许愿树和云棋,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这一晚云棋喝了好多酒,仿佛有一年,他带着慧乔回来吃她煮的菜的那个生日,是净葵喝醉了躺在沙发上安静的睡了一个晚上,没有大吵大闹。同样的,云棋也只是安静的睡着了,可以闻到淡淡的酒味。云棋的眼睛像合上的珍珠,净葵看着它。
倒了茶水和牛奶放在桌子上,在地板上坐了很久,她低下头去,印上了她生平的第一个吻。这个包含了她所有的喜欢,所有的不舍的吻结束后,她背着行包,留下了那份纸袋,坐上去另一个地方的火车,悄悄的离开了这里。
净葵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,她把自己从云棋的世界里一下子抽离了出来。她不再上QQ,不再看信箱和手机。只是在某一天的夜晚,她突然想起自己偷偷拆过的许愿条,那黑色的字体,仿佛把她带回以往的时光,她曾经深深,深深喜欢过一个人的时光,那样的美丽和幸福,以为已经不再会有,可是,怎么像思念般越扎越深。
净葵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,她握笔的手,有些颤抖,最终只写下了这么一句话:你不知道我一直爱你,但是我知道就好了。净葵从书桌里,拿出一盒药片,匆匆服下。窗外的风越来越大,一个护士进来关窗子,提醒净葵风大注意别着凉。
净葵将信折好,放在早已填好地址的信封里,交给护士,请她帮忙寄出。
护士答应一定帮忙,并说,净葵要放宽心,每天要快乐,要不停的写更多的东西,拍更多的照片。
净葵郑重的点了点头。
那封信最终由于联系不到收件人而自动退回寄出地,净葵仿佛不自知般,虽然她的枕头下已经有两封退信了,但是她仍然每天都会写一封信,然后把它帖上邮票,放在装满水的可乐瓶里,就像漂流瓶一般,她相信,总会有一支漂流瓶找得到云棋,并且把她的思念转达给他。
她的耳机里仍然只有那首名为十年的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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